北极雀

你应该和一条不愿在大海中失去自由的河流一

发布时间:2022/9/24 13:2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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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和一条不愿在大海中失去自由的河流一起旅行。”

——《沙郡年记》

当雁群在远处的天边变得模糊,我听到了最后一声啼叫,那是夏天的熄灯号。浮木还很温暖,因为风已随雁群远去,而我也愿意随雁群远去——若我变成那阵风。

这是《沙郡年纪》里的句子,在这部书里,美的不只是自然万物,还有作者的极美佳句。奥尔多·利奥波德,美国著名生态学家和环境保护主义的先驱,被称为“一个热心的观察家,一个敏锐的思想家和一个造诣极深的文学巨匠”。

年他买下沙郡一个废弃的农场,举家在此后的十几年时间里,每年植树上千,以便恢复这片土地上的生态。

他不仅创立了“野地动物保护学科”,并且提出了“土地伦理”观念——人类对土地应摒弃征服者的姿态,而应换以谦恭平和的态度,因为“征服者最终都将祸及自身”。

《沙郡年纪》即起于此。该书收录利奥波德半生的种种哲思与自然随笔,因其超前的思想被后世誉为土地伦理学开山之作。

·一月:融雪

每年,在隆冬暴雪过后的某个夜晚,大地上响起滴答滴答的水声,这便是融雪之音。它的到来,叫醒了夜晚安睡的人们,也唤起了冬眠一季的生灵。

在深穴中熟睡的臭鼬,伸展四肢,拖着自己的躯体向外面的冰雪世界迈出探险的第一步。在这一年年万物复苏又归寂的循环往复中,雪地上臭鼬留下的足迹是新春到来的第一个信息。

我跟随着脚印,猜想着它的心境、喜好以及可有可无的目的地——春天独有一种对琐碎俗事毫不在乎的洒脱。

从一月到六月,大自然给予人们的快乐是以几何级数递增的。

一月,你可以追随臭鼬的足迹,或者寻找山雀的脚环,或者看看鹿儿啃食过的松树,看看水貂挖掉了麝鼠的几个窝,这些事情叫你几乎腾不出一点空闲来。一月中的观察活动简单而平静,如漫山白雪,又连续不断,如料峭春寒,又春光乍现。有的是时间去观察谁做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做。

一只田鼠被我突然的接近吓了一跳,浑身湿漉漉地窜过臭鼬的足迹。它为什么会在日间外出呢?也许是因为融雪使它伤心了吧。它当初,费尽力气在积雪之下的草丛中,建造了如迷宫一般的秘密通道,如今却展露无遗。的确,连炙热的太阳也在嘲笑,小田鼠那不堪一击的经济适用房了!

这只田鼠是个理智的公民,知道当草长高了,就能储存到地下做干草堆,等下雪的时候,就可以打通地下通道,将一个个干草堆连接起来。如此一来,供给、需求和运输就可以高效有序地进行了。对田鼠来说,瑞雪兆丰年这个说法尤为准确。

草地上空飞来一只毛脚鹰。它在半空中停下,又像一只翠鸟一样盘旋起来,最后像一颗羽毛炸弹一样一头扎进了沼泽里。它没再起飞,我因此确定,它抓住了一只忧心忡忡的田鼠工程师。这只田鼠本该在夜间出行,却因担心自己的家园被破坏到了什么程度,而急忙在白天跑了出来。

那只老鹰不知道小草为什么生长,但是它明白积雪融化后,就能捕捉田鼠了。它怀揣着对融雪的期待从北极飞来,因为对它来说,融雪兆丰年。

臭鼬的足迹延伸到树林里,穿过了一块空地。这里的积雪已被兔子踩实,上面还浸染着它们粉色的尿液。一簇簇兔毛告诉我们,这里上演了今年第一场雄性争霸赛。

我继续走着,发现一处血迹,周围是猫头鹰的翅膀留下的弧形痕迹。对于这只死去的兔子来

说,融雪给它带来了食物,也让它放松了警惕。而这只猫头鹰告诉它,不要因为春天的勃勃生机而忘记潜在的危险。

臭鼬的足迹引领我继续向前,它似乎对食物并不感兴趣,也不关心友邻的嬉闹与不幸。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是什么原因促使它离开巢穴?这只肥胖的小家伙,拖着圆滚滚的肚子穿越泥泞,难道是为了赴一场浪漫的春天之约吗?

最后,足迹到了一堆浮木中,便消失不见了。树木之间传来嗒嗒的水滴声,我猜那只臭鼬也听到了。带着心里的疑问,我转过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三月:归来的大雁

俗话说,一燕不成夏。但是当一群大雁冲破三月融雪的阴郁时,春天,便真的来临了。

一个人,要是不在三月的清晨散散步,看看天空,听听雁鸣,他眼中的三月就同他了无生气的内心别无二致了。

我认识一位颇有学识的女士,是美国优等生联谊会的成员。她曾对我说,她从没听到过雁鸣,

也没看到过大雁,而那象征着季节更迭的大雁,每年会从她那隔热性能优良的屋顶飞过两次。

教育难道是一种牺牲人的感知,换取无用之物的过程吗?如果那只大雁也这样做的话,它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羽毛了。

象征着季节变换的雁群深谙许多事物,包括威斯康星州的法规。十一月南飞的大雁在我们头顶上空高傲地飞过,经过沙洲和沼泽时,也不发出一声鸣叫。它们到达湖畔之后,白天会在宽阔的水面上嬉戏,到了晚上才会飞到刚刚收割的玉米地里偷吃残株上的玉米粒。

十一月的大雁知道,每片沼泽旁,每座池塘边,都有饥不择食的猎枪日夜守候着它们。

而三月的大雁却有着不同的情况。虽说那羽翼上斑驳的伤口告诉我们,它们在冬天遭遇了多次枪击,但是它们知道,春天的到来意味着休战期的开始。

它们对着沙丘低鸣,像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它们在沼泽与草地之间低低盘旋着,向刚刚融化的水坑与池塘致以问候。最后,它们在沼泽之上礼节性地盘旋了几圈,伸展翅膀,放低黑色的双脚,静静地向着水塘那边滑翔,尾部在远山的映衬下显得洁白光亮。一旦落到水面上,我们新来的客人便发出响亮的鸣叫,溅起高高的水花,使脆弱的香蒲上仅存的一点冬日气息也为之震颤。

我们的大雁又回家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希望自己变成一只麝鼠,可以深入土壤去观察这一切。

第一批大雁到达之后,会热火朝天地向其他候鸟发出邀请,过不了几天,沼泽地便被它们占领了。

在农场上,我们有两种标准来衡量春天是否富足:一是看种了多少棵松树,二是看有多少只大雁迁居于此地。

年4月11日创下了最高纪——只大雁。同秋天一样,春天的大雁每天都会光顾玉米地,不是在深夜里偷偷觅食,而是光天化日之下,熙熙攘攘地在残株之间来来回回。

归巢的大雁不再象征性地在沼泽上空盘旋。它们像枫叶一般,忽左忽右,摇摇晃晃,失去平

衡,叉开双脚,向着下面喧哗着欢迎它们回家的大雁落下。

我想,它们接下来的热烈讨论,大概是关于今天的晚餐吧——那些保存在冬雪之下未被乌鸦、棉尾兔、田鼠和山鸡抢食的玉米。

很明显,大雁选择的玉米地在过去通常是大草原。谁也不知道这种偏好是因为草原上的玉米营养价值更高,还是雁群从先辈起就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觅食。也许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片草原上的玉米地面积广阔。

如果我能听懂雁群在往返玉米地途中的激烈辩论,也许很快就会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是我听不懂,而且也不想懂。如果大雁都不能保持一点神秘感,这世界该是多么无趣!

在观察春雁的日常生活过程中,你会发现许多孤雁,它们叽叽喳喳,来回盘旋。你可能会觉得它们的鸣叫声过于哀怨,于是以为它们是为丧偶而心痛不已,或者是在四处寻觅丢失的子女。

但是,经验丰富的鸟类学家知道,我们不能对鸟类的行为妄加猜测。我对这个问题也一直努力保持开放的态度。

我和我的学生在研究雁群雁只数量的这六年中,意外发现了孤雁存在的原因。根据数据分析,雁群中的雁只数量通常是六或六的倍数,这绝不是单纯的巧合。换言之,雁群是由多个家庭单位组成的,而春天的孤雁也许正如我们所设想的那样,是冬天猎人枪下的幸运儿,正徒劳地寻找着自己的亲人。现在我可以纵情地为这些孤鸣的大雁而悲伤了。

用冰冷的数据证实爱鸟之人的多愁善感,并不是常有的事。

四月的夜晚,气温回升,我们喜欢坐在房门外聆听雁群在沼泽上的集会。起初,只能听到沙锥鸟拍打羽翼的声音、远处猫头鹰的叫声,或是一只白冠鸡多情的咯咯声。

这时,一声雁鸣划破夜空,沼泽里立刻发出喧嚣的回声。有的用翅膀拍击水面,有的用脚掌划水,还有看热闹的大雁为各自的队友呐喊助威。最后,随着一声低沉的雁鸣,这场喧闹才平静下来,只听到雁群中细细碎碎的低语。这时,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麝鼠!

当银莲花盛开,我们的雁群集会便逐渐减少。还没到五月,沼泽地再次变成一摊绿草覆盖的湿地,只有红翼鸡和白冠鸡可为它增添些许生气。

讽刺的是,人类直到年,才在开罗会议中发现联合国家的意义,而雁群却早已对这个概念了然于胸,每年三月,它们都冒着生命危险践行着这一真理。

自然界形成的初期,只有冰原是统一的整体,后来有了三月的融雪和大雁的北迁。自更新世以来的每年三月,雁群都会唱起联合之歌,从中国的海域飞向西伯利亚大草原,从幼发拉底河飞向伏尔加河,从尼恩飞向库尔曼斯克,从林肯郡飞向斯匹次卑尔根群岛。

自更新世以来,大雁都会集结成群,从克里塔克到拉布拉多,从玛塔慕斯基特到昂加瓦湾,从霍斯舒湖到哈得孙湾,从艾佛利岛到巴芬岛,从潘汉德尔到马更些,从萨克拉门托河到育空河。

雁群的跨国往来,使得伊利诺伊州的玉米粒飞跃云层到了北极苔原,与那里六月极昼的阳光结合,哺育了大地上的乳雁。

每年,大雁从南方带去食物,享受北方的阳光,在冬天收获温暖,在夏天感怀寂寞。大地也收获了无本之利——一首从晦暗天际飘落在三月沼泽上的荒野诗篇。

这本书先分享到此。

一本万物最美的书,既有为大雁的哀伤,也有为人类敲响的警钟。愿这首“从晦暗天际飘落在三月沼泽上的荒野诗篇”永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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