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大魚海棠》第一次邂逅還是年终，那年的我剛剛走入中國哲學的漫漫學旅，那是一個微寒晚上，我在廣州去往西安訪古的火車臥鋪上刷微博。被一款微博配景圖所吸引：

由於我曾親自到訪過福建漳州，被南靖的土樓群宽绰天圓处所精力的氣質所振动，也鳥瞰過「四菜一湯」的景點。因而這唯美的圖讓當時的我想起了那神遊的記憶。而那時的我不曉得，這圖即是《大魚海棠》的畫面。

每每，我決心去影院看一部電影不會先看劇照或影評，因而直至方今坐在影院再会当前之景，才领略過來我和《大魚海棠》也有最后的邂逅。本文不想贸然說些好壞評價，只想憑藉記憶，談談幾處含有中國古代經典引用的內容，解釋一下它們在影片中想要傳遞的內涵。

先簡單說下魚和海棠。解釋以前，看兩幅畫：

《魚樂圖》。為襄陽畫家楊明光的代表做，創做於年3月早春。

《海棠蛺蝶圖》。宋朝名畫。此做不知原載何冊，亦無做家姓氏。察其海棠花葉及蛺蝶的畫法，當是北宋末畫院中人所做。蛺蝶生動而情味昂然，雖為院體畫，卻不流俗。

這兩幅畫被列為「參考文獻」標於電影結尾中，以中國藝術做品直接對應到電影名。因而以為是和風的小夥伴或许錯了。那麼為什麼做家選魚和海棠這兩個藝術式样？藝術背後有什麼精力意蘊？

魚。中國古代的「群經之首」——《易》，此中有「貫魚」一詞。魚可謂是中國文化史上表達人類繁殖繁殖的弗成缺乏的主題元素。以魚為圖騰的繁殖尊崇在中國初期文化中也站了重大名望。而魚糊口在水中，大海的遼闊便有了更豐富的承載。這在後文也會更進一步解釋。

海棠。「棠」在《詩經?國風?召南》篇就曾出現：「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苃。」全詩是說「召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其後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朱熹《詩集傳》語）。甘棠所賦含的良习、怀念和情绪，都藏在後人對甘棠樹的愛裡。這種陈腐的涵义，不能不讓我們想起椿的爺爺。而海棠花的豔紅，紅得斷腸。中國人喜歡用海棠表達斷腸般的怀念。因而，總是一身紅衣的椿，就像是海棠花，是海棠樹性命的延續，也是真情怀念的化身。

接下來講一些更好玩的用典，文化界的好友看完請多批評教正，沒看懂《大魚海棠》並似乎無頭蒼蠅般對電影惡語相加的好友，看完請口下留德。

H

OTfilm

《詩經》與成年禮

開篇部份，成年禮儀式上被宣讀的話語引來開天的氣魄。此中一句「神之聽之，介爾景福」，為良多人記住。而這句詩出自《詩經?小雅?小明》一詩，原段原文為：

嗟爾正人，無恆安息。靖共爾位，好是端正。神之聽之，介爾景福。

這段詩是說做人要認真負責地對待自身的職位，熱愛端正的人事，神都會幫助你获得大福氣。而影片中徵引，恰是為了告訴成人禮中的「其余人」，去人間的七天便是要學會爽快正氣斗胆地長大，這樣才會有神助普遍的福氣。

這裡額外補一句，其實韓國首爾的景福宮的定名淵源，也恰是源今后處引用，源自我們中國歷史上最先的詩歌總集——《詩經》。

H

OTfilm

水與海天之門

接下來說說水的意象。我曾屡屡想過怎么把中國哲學中的一些天然意象，用藝術技巧表現出更多精表情懷。《大魚海棠》全片對水的把握能够說盡力為之，為什麼是海？場景選擇為什麼不是大漠孤煙？

海天之門，類似於絕地通天的韻味。水與天相联，似是陰陽沟通之道。在影片開頭部份，給成年禮上的椿送湯喝的那位，頭上畫著一個《周易》八卦中的《坎》卦。八卦中，「坎」代表「水」，象徵坎險。而《坎》卦象徵重重艱險：像水奔腾一樣，胸懷堅定的决心，執著專一，內心才干不畏艱險而獲得亨通，這種奔腾不只、堅強剛毅的行為必定被人們所倾心。這剛好呼應了成年禮的主題，也預示著椿去往人間將要碰到危險。洪流之險，又有哪些更值得深挖的文化內涵？

在《荀子》中，曾有以孔子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中對水的名望解釋的典例：

孔子觀於東流之水，子貢問於孔子曰：「正人之因而見洪流必觀焉者，是何？」孔子曰：「夫水，大徧與諸生而無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義；其洸洸乎不淈盡，似道；倘有決行之，其應佚若聲向，其赴百仞之谷不懼，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約微達，似察；以出以入以就鮮絜，似善化；其萬折也必東，似志。是故正人見洪流必觀焉。（《荀子?宥坐》）

這段陈腐文字，可謂對影片如许重視水，做了更進一步的解釋。原來在孔子眼中，水的面向眾生而無為無慾，就像是正人的良习；水流就下遵守著萬物之規，又像是義；水堅毅勇決的樣子不服不撓，就像深奧的「道」；水奔向百仞之谷而無所畏懼，又像是正人的勇；水的平衡不偏，又像正人的正氣；滲透的功力，又像是察識的細心；水的相差、過濾與純淨，又像是人性本向善；水雖然千回百轉總是向東流，又像人們的志氣。因而孔子說，正人看到大海大江大海，必不會急著慌忙趕路，而會觀水而思。因而即使水是險象，觀水慎思，也會领略良多情理。海天之門是水柱，即是影片要表達的「道」。一切逝去的人都會變成海底的大魚，也是因為人身上寄託的那麼多良习與渴望，與水的意象緊緊勾連。

鯤的靈魂被鼠婆稱之為「如许純潔」，和水的精力更為适合，因而必定長成大魚，因而鯤在世间間是一位如孔子而言的典范正人代表。

H

OTfilm

說說怪物們

子不語，怪力亂神。众人看到那麼多怪物或不明覺厲，或覺雜亂，或以為抄襲島國。但是各種脚色的式样選取，是相當值得關注的处所。這些式样也不是亂取，而有必然追究。

《山海經》、《搜神記》、《列仙傳》、《承平廣記》等等與中國古代神話志怪故事相關的書目，都被列在了在片尾的「參考文獻」徵引列表中。

H

OTfilm

一隻眼

一隻眼的式样，在片中為人最過目不忘的是三手撐船者和靈婆兩個式样代表。而一隻眼的式样，在《山海經》中有多處說明。此處舉兩例：

「鬼國在貳負之屍北，為物人面而一目。一曰貳負神在其東，為物人而蛇身。」（《山海經》第十二卷《海內北經》）

這一段是說鬼國式样。鬼國在貳負神屍體的北面，那裡的人臉上都只長著一隻眼睛，這隻眼睛長在臉的正中地位，加之巨鼻寬口，使得人人都看起來像貌恐惧。難怪靈婆的式样是一隻眼。但是對比於鼠婆，為什麼要靈婆是一隻眼？

《山海經》中另一種一隻眼式样的代表叫讙：

「西水行百里，至於翼望之山。無草木，多金玉。有獸焉，其狀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奪百聲，是能够御凶，服之已癉。」（《山海經》第二卷《西山經》西次三經）

是說翼望山中有一種野獸，體好像狸貓，但只長了一隻眼，後面還有三條尾巴，其名稱是讙。他能發出百種動物的鳴叫聲，飼養它能够避除凶邪之氣，人吃了它的肉就可以治好黃疸病。而《大魚海棠》中，鼠婆說，靈婆那裡搜聚的是善人的靈魂。一隻眼的式样也有避除凶邪之氣的層面，因而屬於善人靈魂的主管式样，也是解釋的通的。

這裡補充說明一下抬轎子的四隻貓。為什麼靈婆說，在那陪他玩兒的就惟有貓了？在我看來，這也是與鼠婆方面的式样對應。

這張圖是老鼠娶親的代表。老鼠娶親的傳說有良多版本。此處舉例一種：《十二生肖的來歷》稱，玉皇派貓告示牛虎等禽獸上天排行顺序。老鼠偷聽到貓的傳話後，疾足先得，糊塗的玉皇封之為十二生肖之首。貓反被擠诞生肖之列，從此與鼠結下深仇。老鼠欲同貓化解痛恨，便請黃鼠狼做媒，將自身最摩登的女兒許配給貓，貓滿口應允。於是老鼠擇定吉期，又偷了一隻儿童的虎頭鞋充花轎，把女兒送至貓窩。結果老鼠嫁女，嫁到貓公的肚子裡。圖中抬轎子的四隻黑老鼠酷似抬著靈婆的四隻黑貓，圖中右側的大貓則是襲擊老鼠的對象。因而，《大魚海棠》中黑貓的式样，對應著鼠婆经管的不善之魂，也象征著善惡之間的關係。

H

OTfilm

龍駒

《承平廣記》第四百八十捲中有《龍芻》一節：

東海島龍駒，川穆皇帝養八駿處。島中有草名龍芻，馬食之日行千里。古語「一株龍芻，化為龍駒。」

東海島的龍駒川，是穆皇帝養八駿的处所。島中有一種草名叫「龍芻」，馬吃了它，能够日行千里。古話說：「一棵龍芻，化成龍駒。」沒錯，此處古文說的恰是椿在通往靈婆的途中，翻天越海的神獸龍駒。

H

OTfilm

帝江

再舉例一處——帝江的式样。

帝江代表混沌。《山海經》第二卷《西山經》西次三經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黃，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於湯谷。有神鳥，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容，是識歌舞，實惟帝江也。」

事理便是西方的天山上，有一隻神鳥，形狀像個黃布袋兒，紅如紅火，六隻腳四隻羽翼，线人口鼻都沒有，但卻晓得歌舞，名字叫做「帝江」。除此除外，《莊子》、《神異經》記載的怪獸也叫此名。

這些小東西的式样便是源於帝江啦。但是它們位於通往貔貅那裡的必經之路上，恰是解開謎題前，半夜混沌時出沒的，很合乎帝江的原始意涵。

H

OTfilm

貔貅

天橋雲海天邊的貔貅，朝天咆哮使人驚心動魄。來看看貔貅文化的淵源：

「烏戈山離國有桃拔、獅子、犀牛」。孟康注曰：「桃拔，一日符拔，似鹿尾長，獨角者稱為天鹿，兩角者稱為闢邪。」（《漢書?西域傳》）

闢邪即是貔貅。

貔貅是我國古代五大瑞獸之一（另外是龍、鳳、龜、麒麟）。貔貅曾為古代兩種氏族的圖騰。傳說幫助炎黃二帝做戰有功，被賜封為「天祿獸」，即天賜福祿之意。它專為帝王守護財寶，也是皇室象徵，稱為「帝寶」。又因貔貅專食猛獸邪靈，故又稱「闢邪」。中國古代風水學者認為貔貅是轉禍為祥的吉瑞之獸。而影片中，恰是貔貅帶來的路，使椿找到機會走上了另一種命運。

「句芒」、「祝融」、「赤松子」......這些怪诞們，名字都相當有內涵。句芒是中國古代民間神話中的木神，也是春神，主管樹木的發芽生長。祝融，則真真實實是古代傳說中的火神。在《風俗通義》中，他和宓羲以及神農並稱為「三皇」。赤松子别名赤誦子,號左聖南極南嶽真人左仙太虛真人,古代漢族神話傳說中的邃古神仙。相傳為神農時雨師。能入火自焚,隨風雨而高低。赤松子教神農氏袪病延年。

篇幅原由，怪物們暫且說到這裡，众人覺得好玩的我沒提到的，歡迎在評論區補充。

H

OTfilm

《莊子?逍遙游》的中央靈感

這一部份幾乎是做家的中央靈感介紹。那便是《莊子?逍遙游》篇。

其實《逍遙游》究竟要講什麼？又能體現什麼傳統精力呢？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

這段我想不必解釋众人都领略，是介紹鯤，也很合乎影片中「鯤」的大魚式样。而南海便是天的池，最後鯤回到人間的处所，也恰是南冥。

關於「椿」名字的《莊子?逍遙游》出處：

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邃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平!湯之問棘也是已：「窮發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彼苍，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鵝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飞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面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辨也。

楚國南部生長一種叫冥靈的樹，把一千年當做一年。邃古有一種叫大椿的樹把一萬六千年當做一年。而《大魚海棠》中的椿本欲回歸到爺爺化做的海棠樹根裡，恰是表達了《逍遙游》中「大椿」涵义。

商湯曾問他的医师棘：「北極地帶的北部有個深而呈黑色的海，便是天的池。有魚生長在那裡，魚身的寬度達到幾千里，它的長度沒有人能懂得，它的名字叫做鯤。還有鳥生長在那裡，它的名字叫做鵬。背就像一座泰山，羽翼象掛在天空的雲彩。趁著象羊角般彎曲的庞大旋風飛上九萬里的高空，穿過雲層，背馱著彼苍，然後計畫著向南飛，將要飛往南海。小雀子笑話它說：『那大鵬將要飛到哪裡去呢？我进取跳躍，不超過幾丈就落下來，飛翔在飛蓬和青蒿之間，這也是飛翔的最高限度。但是它將要飛到哪裡去呢？』」

莊子用一句話归纳了谜底，這便是小和大的分別。正如人各有志，物各有屬。坐井观天與北冥之魚畢竟視野不同。椿用歲的時光，訴說著人生能够大膽去嘗試，大膽追夢，大膽去愛的情理。就像飛過九萬里高空的鯤，它從哪裡來，要去哪裡，在沒有鴻鵠之志的人眼中，就像「人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的問題一樣無聊，他們只顧著吃飯睡覺買東西打發時光，這又怎能是「逍遙」的意義呢？

H

OTfilm

繁殖「規律」與死生有道

椿的爺爺，頗有老子的氣象。舉手投足，詮釋著大路。他總是告訴椿，死生有道，萬物各有它的規律。這也是陈腐經典《周易》告訴我們的情理。所謂陰陽合德，即是使繁殖合乎萬物的規律，這才是天下人的真实相融，才是人們對待天然應有的態度。

椿找靈婆時，靈婆曾经告訴椿，「你這是逆天之行，是要遭到嚴酷的懲罰的。」逆天而行，讓死尸復活，也是對萬物繁殖天然規律的竟然宣戰。因而椿的行為儘管爽快，卻也會形成海水倒灌的大災難。

這也是一種性命境地的提點。因為我們不是椿，我們但是沒有法力的普普遍通的人。這些本賦神力的「其余人」都不能防止死，更何況現實糊口中實實到处的人。大江東去，死生有道。寰宇上本不曾有「我們」，而寰宇也終將會落空「我們」。這是天然的繁殖法則，而正如椿所言：上天賦予我們短暫的性命，是叫我們大膽去創造奇蹟。

H

OTfilm

總結的話

既然《莊子?逍遙游》是《大魚海棠》的靈感來源，那麼我謹用《莊子?逍遙游》篇結尾來結束本文的寫做：

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下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超人無功，聖人無名。

《莊子?逍遙游》的結尾，最直觀簡單的解讀，莫過於告訴众人，對於尋求甜蜜，弗成拼命索得。假使人的性命能夠順應天下萬物之性，而駕馭六氣的變化，讓靈魂自在遨遊於無窮無盡的境域，那麼死生之道便會在人們心中释然開朗。因而，真實天然的人沒有自我的執念，超人不求功名利祿，而聖人無需一個多麼家喻戶曉的聲名。

《大魚海棠》的用心，我看到了。

我喜歡當今中國人能不忘本，記著自身的根。

我想看到，也想讓全寰宇看到更多宽绰中國人久长文化精力的優秀做品。

CELESTIALSPRING

詩禮春秋

——詩書禮樂美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