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y-Poetry》Jing,
幽深的地表之下,居住着一群数亿年前埋葬在这里的宝藏。复杂地变化与足够漫长的时间,使他们遗忘了自己曾在大地上作为绿色的时刻。所有的煤炭都在甜美的梦乡。黑暗让他们退化的眼睛不再作为注视外部的器官,永远闭合的目光,在熟悉的梦境中反复穿梭。
此时的南极熬过了艰难、漫长的黑暗冬季。太阳在一片静默的欢呼中冉冉升起。阳光重新返回这片冰封许久的大地。温暖让白雪覆盖得僵硬大陆开始活动筋骨。白色安然地褪去,隐没在褐色的泥土。
就在冰霜退场的时刻,一颗种子在金光照耀下,伴随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发出一声惊讶的赞叹:
这是多么美丽的世界啊!她淙淙的根、天皇颈、珍珠叶都沐浴在这场伟大的庆典。巨大的花房开始传递秘密闻讯赶来的宾客,用毛绒绒的触手亲密地拨开花朵穿戴的憧诱纱蝶。莽撞的蜜蜂很可能不曾留意花朵的精心她将整个花蕊都占满最恬谧的黄金——那是天上的太阳、流淌的阳光、金色的母亲河。花朵对世界的全部惊叹都安放在自己最核心的子宫里那些惊叹如此甜蜜吸引着蜂鸟在黎明黄昏中闪烁青蓝的磷火——那是太阳神的信使!华丽的羽毛带来火种与战争。蜜蜂则殷勤的辛劳为罂粟、海棠、石枏传递细密的金粉那是一朵花面向另一朵花诉说的密语:关于太阳、土壤和湿润的空气、关于自身和递出的礼物。蜜蜂将嘴里塞满的蜜送入拥挤的六边形巢穴那里藏着蜜蜂的秘密——女王与未来的自己。由于地表的持续升温,梦境中的煤炭,被来自底部的惊雷震醒,混乱的场面让煤炭的乌黑碎裂。巨大的缝隙、一道圣光逼迫他睁开了眼睛,煤炭惊恐的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把金剑悬在所有煤、炭的额心:
我?这是在哪里?对面的伙伴脸孔黝黑而陌生?无数的煤炭——尖叫——这一定是梦!
明明闭上眼前还在森林黄鹂、青雀总光顾的我的枝头她们的歌声涌动地泉、催生甘枣红灯笼挂在夜晚蝙蝠也向我筑巢。蝴蝶、七星瓢虫、爱笑的地上小草银光围绕月亮飘落在我的叶肩我的好邻居—紫藤与青蛇他们总相互缠绕哄骗青春的小鸟。太阳慷慨的分享它的一切哦!我的天啊!太阳去哪了?这里是地狱,定是邪恶的魔鬼将我带来我就不该理会杜鹃花哄骗的嘴我们埋葬了多少太阳日?冥河的路我们这些死去的亡灵,不知名者?该走向何方?我的苦涩酸果将再也无人品尝。在角落里,一颗煤炭离开了他的沉默,正踊向心中的火海。他的曾经作为青桐闪烁在山脊。在他漫长的一生里,常有凤凰停驻,现在想起竟然如此的短暂,仿佛闭上眼、再睁开,整个一生就全部在脑海里浮现。可仔细望过去,记忆像是被砍柴人劈断四肢的躯干,或许能说出在大概的时间中发生了某事:
始元元年我诞生在北荒沉默的歌声将我滋养那是永不停歇的河流、土壤、充盈的阳光我碰见过不同季节的风我送给他们绵绵的秋叶我爱寒冷的冬日世界霜封后山林中只有麋鹿我站在蓝色的雪地里等凤我爱舒展的夏日太阳离我很近厚重的叶、灌满了汁水雨敲打我的皮肤我站在每一滴雨中等凤我爱季春之月淡黄毛绒的牙尖微微圈起拳头黄昏弥漫在白色的花朵我站在东方太阳升起的山上等凤我爱金色的秋这时,我把对世界的爱藏在一枚青色的果实里露珠凝聚在光滑的表面时间变得橙黄鸟回到自己的巢穴我在西下的夕阳中等凤青桐想,自己现在是不是也算是涅槃重生?只不过没有变成凤凰之类的存在,而是埋藏在煤炭中的黑暗。或许应该像过去一样,我该给自己起个名字,来区别槐、野山楂、桃、黄玫瑰、无花果、迎客松和蔷薇。裂缝越来越大,三把匕首插入“青桐-煤炭”的胸膛,熟悉的光再次照耀在他的身上:
哦!我的太阳、迟来的太阳你终究还是仁慈的将我照耀一天游一日抛洒金钩虚无中深渊的鱼渴望的撑圆嘴唇我会是那个咬住鱼钩的幸运儿吗?品尝蚯蚓的同时生命大门会向我无私的敞开那些伴随着所有星球祝福的歌声“咻”的一声飞升到神身边的兄弟黑珍珠左眼献给至高的天我爱不死的月亮女神!大地的精灵彼岸花的影子染湿我的裙裳乳白的河鲩鱼啄食我的芽果弯钩!弯钩!我咬不住你无形的光现在我是煤炭阳光对于我而言如同一只猫对于一把盐岩石、云朵、犀牛、海神的头发那又有什么关联?熟悉的光唤醒了我的记忆可是太迟了我已是一把生锈的铁刀。太阳并没有因为煤炭的抱怨,就停止他的运行,他稳固的居住在金树的音乐大厅,葡萄的血液淌满叮当作响的金鼎,时间的沙漏永不停息地穿越他的指缝。
蜂鸟正俯身在他的耳边,汇报这场春天大地献给他的礼物:
永远的赫利俄斯、托纳帝乌的心脏、母马的影子眼镜蛇的翅膀、火烈鸟燃烧的羽毛焰马、月亮与金鸡的黎鸣九枚利剑、战火的金乌月桂树的桂冠契约之间、喜鹊搭建的桥北斗七星环绕的杉树光芒迁徙的海、潮汐在夜幕吟咏的歌镀金的桑叶、融化的雪......南极花骨新酿的蜜诗(请唱,太阳神点头示意):哦,我的情人我诞生在你温柔的目光我用对你无数次的回眸为我命名清晨,你以显明的边界从东方的峡谷深处跃出英俊的金色面孔辨认出甲壳虫、蝴蝶、蜜蜂、飞鸟和我潺潺的流光渗入我的花芯每当这时,我总让百雀替我歌唱它们大胆的表白让我羞红了脸白色花瓣中渗出楚楚的粉蝶午后,是您离我最近的时光木神亲切的为我们搭建休憩的小床这时,我会合上眼轻轻地吻住你的目光世界间只剩我们只有一朵花你变成衣裳、枫叶、跳跃的金羚我安静的注视着你一直到你隐没在西边的海里夜晚却并不漫长因为我知道月亮是你的信使他带来您抒写的长长月光银色的星辰回荡在月亮与我之间我将所有的语言都放入我的花蕊这里如此甜蜜您陪伴我度过了所有的花期当花瓣凋零之时那小小鼓起的子房里孕育着我们的孩子——太阳花之子真果在时间的期盼中变得坚硬橙黄这是孩子离开我的时刻也是我将离开你的时刻我将随风消散在你的怀抱我的永恒爱人,此刻,我无比幸福。太阳神假寐的眼中浮现出这朵娇嫩的小花。过去他站在远处欣赏她,如同欣赏一棵山坡上的树。对于他而言无论是茉莉、白鹤还是丁香,他都欣赏它们彼此不同的美,他爱它们。照常升起的光平等得对待每一粒种子。他从不要求回馈任何,也从不设立自己的神社。人们爱戴太阳神,宰杀牛羊、设立祭祀、举办节庆、用鲜血抹在雕刻的石头上——想象出各种太阳神的面貌、名字、血缘关系,太阳神困倦的听着这一切,保持着对大地的尊重。可今天,他感受到一颗跳动的心:
太虚中空照耀一切的光明者二十四瓣公正的柑橘赋予影子生命月亮是我的影子在别人口中我拥有许多名字这是他们通往我的梯子我见过无数文明的诞生、灭亡雅玛石柱上雕浮着太阳的铭文水晶迷宫沐浴的金色人体尼罗河的象牙刀柄法老口中默默传颂的神曲歌谣我参与过精灵时代的变革斯芬克斯、阿波罗是我的挚友在我的默许下、人和神曾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大陆我亲眼见证七次大陆的沉没南极、北极在瞬间颠倒我安排火山、潮汐、地震、海啸我控制气温、降雨、风向、空气我浸泡在自酿的金酒里保持理性(神秘)一天之中我在湖面反射的鳞波鸟离开树时,枝杈微微颤动的呵护所有丁香、百合、茉莉的眼睛里我公正的对待蜜蜂、彩虹、人类、鲸鱼、岩石、海藻我见过太多事物的诞生与遗忘世间的一切已不足以让我惊奇星宿环绕在我的周围我的光芒充满引力、同时也让你们产生着畏惧形象化成响亮的飘带缠绕耳朵在巨大的漫长时间里我爱我所照耀的一切我被称为父亲或母亲神灵或恒星我存在于种子、文字、比喻里人们希望我保佑金麦、捕鱼、航海、飞行希望我永远保持理性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阅读星辰的喜悦、封藏的意念全都埋藏在我的火焰里过去的、诗人,大多心怀感恩的赞美我赞美我稳定的从东方升起、西边落下大海、扶桑、峡谷、山岭我已熟知、遗忘的速度从诞生初期的赞美到冥眴的习常我的光芒之下盲人泛滥他们拿着虚无的拐杖、在空洞的表面发出短促的回响啊,即使是那些赞美,也粘腻的分不开我和他的对象可现在,已去往冥河的名字黑夜乌云的一道金雷触动着我刚硬的烈火娇黄的水仙天鹅的颈项微微开启的朱唇你如此安静的沉湎于丰盈的内在当我抚摸过你的沉睡时波动琴弦过去、我喜爱颜色各异的花朵她们独特的面貌都令我欣赏而如今,听到你的身影天地枝间便只有你——弗洛拉·纳喀索斯(我心中你的名字)太阳神回想起与弗洛拉经历的春天全部视线聚焦在她的南极:弗洛拉身处的地方仍然是绿莹莹的草地可她?却早已不见踪影在蒲公英散尽的荣光里弗洛拉早已安静的睡去太阳的目光里,独自出现着笑吟吟的弗洛拉溪水旁、山梨上、阳光曾为她搭起的秋千枫叶、桃花染红她的脸颊百雀歌唱他们的爱情弗洛拉!弗洛拉!弗洛拉!风鼓动蜂箱演奏百日的光明夜晚消失了月亮被派去南极以外的其他大陆太阳想永久的居住在南极弗洛拉的芳香里。持久的日照使得南极冻层融化,一颗小小的煤炭冒出头来,满心欢喜。从长久的黑暗中,再次看到五彩斑斓的形象世界,他愉悦的唱起歌来:
苹果!蟋蟀!枝头草顶!葫芦!丝绸!银桦椴木!蜘蛛!麻雀!爬过我的身体!唉,可惜他们毛茸茸的触角我再也无法感激......想到这里,煤炭忧郁成墨色的兰。他挪动着蓝色的步伐游荡到水边安静的躺在绿草地下沉的眼眶白天鹅沉睡的瞳孔煤炭低头向湖面看去火泉水井变形的精灵危险的英俊水马黑腹的毒蛙嘴里塞满一千个粗心骑士珍珠扇贝水晶宫殿淡绿的海藻头发两边冒出小小的金角人鱼魅惑的歌声紫色彩红鳞片沉海的船水手破碎的旗杆不朽的灵魂啊总是难以透过锋利的牙齿六月的水鬼爬上岸柳树弹起竖琴夏日疯狂的圆圈舞蹈独眼巨人凝视着煤炭的倒影棕黑色的皮肤在阳光地照射下泛着点点金丝透明的琥珀里居住着火蝾螈北斗七星布列在深红的脊椎地狱的透明火炎围绕着萤火的翅瓣遥远灵魂的深处火树攀岩的青蛇一个预言将要被说出:当弗洛拉的金蜜、凤凰涅槃同时降临你的核心一个新的世界将会诞生。太阳神狂热的风暴,跳跃的黑色火焰,燃烧着佛洛拉的金嬅。海洋举着金叉吞噬着鲜花岛屿,暴风雨持续的扫荡、扩张着领土的边界。他们的战歌一直上升到冥王星幽暗的王冠:
拔掉大树、淹没田野、珊瑚充满所有的沙土珠穆拉玛峰属于大海海鸥停驻万里的鲸鱼喷泉那些爬上岸的!终将回来美人鱼的歌声唤醒航海的沉船鲨鱼总是善良牺牲牙齿救赎长翅膀的飞鱼那些背叛海洋用肺呼吸空气的一切!终将回来已备好鱼鳃水流重新充盈每一个身体退化!蜕化!砍掉胳膊!除去双腿!我们不需要直立行走睫毛拔掉!皮肤扔掉!鳞片重新覆盖所有天空我来给你磨牙,哦,虎鲸的牙齿?三排还是两排?海豹?乌贼?五角星?海马、水藻、神仙鱼?你要不要脊椎?哺乳或爬行?靠近珊瑚?寒流?岩石的缝隙?黑海、死海、爱情海、月亮的背面你要不要冰层?南极或北极?赤道可以踊跃顺着洋流游览整个星球我们是自由的灯塔送给陆地重新选择的机会快!选择你的伙伴!吃掉你又融为一体!南极方舟在晃荡的海面上,努力保持镇定,可风暴还是将陆地上的事物吹地东倒西歪。在一棵无花果的冠上居住着一群蜜蜂,他们的女王从梦里占卜到这场灾难。苏醒的女王决定向蜂巢里的所有子民发表最后的讲演:
伟大的太阳神翁文(所有蜜蜂“翁文”)联结黑暗与光明的使者啊昨夜预言的礼物已降落在沙漠金色饰牌蜜花酿造新神的血液末日的钟声已然敲响一切终将消散在黄昏弥漫的金色花粉。在这终结的时刻让我们唱起最后、最开端的国歌《金色花魂》:梅丽莎太阳神的眼泪苦涩让翅膀寻遍所有绽放的花朵酿造甜蜜金花闪烁在白昼的欢心尾刺穿透词语柔软的壳用生命升起巨大的红色城堡我们回家回到女王温暖的子宫永远燃烧的海洋我们回家向上飞翔直到抵达太阳神湿润的眼眶......伴随着蜂巢的歌声,南极大陆有节奏的摇晃,煤炭随着芭蕾的舞步,来到歌声的下方。持续地震荡让蜂巢内的金蜜向外流淌,佛洛拉花魂酿造的金蜜刚好滴在煤炭的额心,渗入身体。而这时煤炭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依然迈着任意的步伐没有目的地游荡,突然,他听到自己的心里传来一个小小的、陌生的声音:
我们只有经历才可抵达可死人却无法言说亡灵不再地表留恋黑暗总是沉默记忆在脑海反复上演微小的细节无人的场景阳光打在林叶的指尖衰老的少女抱着木琴驱赶着脚发出细碎的踱步一种陌生空袭头顶明明只在眼前预兆过一次却好似轮回金色河流不停的打旋我并不知晓线性的时间牢固的地基文字远离沼泽的吞噬埋藏石块下方的神殿闭上眼睛在摸索中未知向内睁开......他疑惑的往自己体内看去,空旷的黑夜凝结出一枚殷红的迷宫,天空之城:
宫铃栖息在鸟的翅膀塔楼白鸽鼓动风召唤地面的星辰那仰起的眸子在至高的地方建造金塔驼载云朵的军旗轿车的黑色燕尾路灯上隆起巢穴圆号将静默的天空分割成海拥堵的沙滩隐秘的青桐水泥围绕的花园自敗了所有的音石头游廊被背叛、遗忘的字永久的呆在墨蓝的指示牌里不再言语烟雾中指示灯准时升起十字路口何处才是归乡的道路?真实的影吵扰着火鳞壳的种子生出柔软的眼混沌蛋清中的明黄塔山明珠在至高的地方熠熠成光这时,他的脊柱展开翅翼,飞越北荒琴山上的青桐他听见了自己过往的吟唱留下了未来的长鸣灰烬中直指南方至高的天火之花。太阳神在持久的思念里燃烧灰烬,天空变得晦暗,黑子不断,掀起一阵阵风暴。突然之际,他感受到佛洛拉熟悉的花香袭来,五彩的火鸟,另一个太阳向自己奔来,这既是佛洛拉,又不是她了。太阳神望见自己的脚,已长出白蹼。太阳合上眼,沉入佛洛拉的海里。
荆浩然谢谢(*°?°)=3